第五章夜里两人之言

夜幕降临，琴川郡再度被黑夜笼罩，整个黑夜之中的琴川郡，还是一片寂静，除去雨声之外，再听不到其他什么声音。

本是秋末，天气凉意十足，睡在柴房里的李扶摇缩着身子，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身旁放着那本故事书，这个想着要出门去看看的少年白天时候被言余和顾缘的一番话吓得不轻，甚至是有些惆怅，但闭上眼睛之后，李扶摇便还是想起了那些只存在故事里的剑仙。

少年的梦中可不止艰险，还有朝霞。

黑夜当中，言余起身推开房门，撑了一把油纸伞，缓缓来到院门处，低头看了看这木门上的那行已经看不真切的小字，轻声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啊，这位前辈还真是舍得，这么些浩然正气，巅峰之时不得抬手便镇杀朝暮境下的一切妖物？就算是过了这么几百年，仍旧还能让一位青丝境的恶妖丝毫没有应对之法，这位前辈的修为还真是深不可测啊。只不过也好，有前辈这道浩然正气，言余出门也就真的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言余缓缓走出这座小院，朝着城外走去，琴川郡是个偏僻的小地方，郡城内也不像其余的繁华之地，尽数是用青石板铺就的，因此这越往城外走，路便越烂，秋雨下的泥泞小路，很是难走。

言余叹了口气，卷起袖管，伸出手接了些雨水，放在鼻尖闻了闻，很快便生硬的说道：“真腥。”

这位学宫当中号称青丝境无敌手的言先生收起油纸伞，一手摊开，泛起青光，一手贴于小腹，微微看着无尽夜色。

他口吐真言，“君子不重，则不威。”

每说出一个字，这个字便变成青光，散落开去，等到说完这句话之后，言余眼前便尽是青光，只是这些青光，一般人的肉眼不可见而已。

青光之中，有个女子身影渐渐成形。

那个一身青衣，面色苍白的女子这些天一直在城内游走，青光之中，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从她做了些什么事，去了些什么地方，都明明白白。

只不过青光蔓延到离这座院子不远处的那颗大柳树的时候，戛然而止，很快就尽数消散在天地之间。

那女子身影最后出现在了那颗大柳树前。

言余皱了皱眉。

他很快重新撑起油纸伞，缓行到那颗大柳树前，仰头看去。

柳树枝繁叶茂，枝叶更是苍翠欲滴。

言余站立半响，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可那儒教真言遇此树便消散，终究是个不寻常的事情。

言余忍不住困惑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这如此偏僻之地，还有修士盯着的？”

他想不通透，但也没有轻易离去，言余撑伞在树下站立很久，才招手要来了一片柳叶，对着这颗大柳树，言余平静道：“在下延陵学宫言余，奉命前来斩杀那条为祸人间的青蛇，除此之外绝非有其他什么想法，若是有道友在此，望其不要阻拦，言余斩杀那条青蛇之后，自然会离去，不多做叨扰。”

大柳树无声，只剩下雨滴打在那树叶上的簌簌声。

言余摇摇头，儒教修士在这延陵王朝本来就不该如此低声下气，只不过他言余天生性子如此，倒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这片山河之中，三教鼎立，说白了，佛教远在西土，并不掺和这山河之事，山河之中真是儒道两教争夺之地，可在延陵，这么一座繁盛王朝，可是由儒教把持了整整几千年，就算是王朝更替，但治下的那片山河，仍旧是儒教的天下，这毋庸置疑。在大周，这个国土实际上都属于延陵的王朝，虽说太过偏僻，导致儒教修士都对此选择放弃，可毕竟是在延陵治下，哪里又说得上需要他言余如此低声下气？

他叹了口气，今夜注定无功？

只不过还没等他转身，有个在远处看了很久，实在是有些不耐烦的乞丐缓缓走出夜色，来到那颗大柳树前，背靠柳树，无聊的看着言余。

柳树枝叶摇晃，似乎有些不满。

乞丐盯着这个读书人，有些嘲讽的说道：“延陵学宫对此地几百年都不闻不问，现如今是想着来争那一份机缘了，果然这天底下的修士都是一个样，不管是修道还是修儒。”

言余微笑的看着这个被一头乱发遮住面容的乞丐，平静道：“是道友将那条青蛇的行踪抹去了？”

乞丐扯了扯嘴角，平静说道：“不是，一条受了伤的青蛇，我藏起来做什么，为了妖丹？这玩意腥的很，没意思。”

“那道友为何如此？”

言余耐着性子缓缓道。

乞丐用后背在身后的柳树上蹭了蹭，才露出些笑意，他讥讽道：“自然是为了那份我守了半甲子的机缘，顺便照拂下那个少年，免得这小子因我而死，虽说那小子的命不值钱，可怎么来看都是无冤无仇，害人性命不是我这乞丐喜欢做的。”

言余哑然失笑，既然是如此，他也不必担心这乞丐对那少年有什么害人之心，再说了，若是这乞丐真有那份心思，那少年也活不了这么久。

似乎是想起一事，言余笑着问道：“道友可知那少年门前有一行字，足以让那青丝境的恶妖都没有丝毫办法？”

乞丐吐了口浊气，没好气道：“那个老家伙，要不是早些年在这里留下这么一句话，至于让老子这颗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个鬼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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