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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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给小外孙女看过去照片的时候，她一直都会问一个问题，问照片里那个安静温柔的姑娘是谁。木瑛几次想开口又打哈哈遮掩了过去，直到后来实在是熬不过去才说了实话，多年之后第一次带着小外孙女去扫墓。

她不敢去给木欣扫墓，总觉得看到木欣就像是看到了当初无力而又痛苦的自己。然而等木瑛到了那里，她才发现木欣墓前的树长得茂盛到把她的墓都遮住了，甚至于在南方这种冬天湿冷的天气里，还长出了一棵不知道哪儿来的棕榈树。

就像是她走之前说的那样，阿姐能看到我墓上长着大树，最好是桂花，这样侬还能闻桂花香。

她的妹妹木欣是个安静温柔的孩子，读书天赋比她好，比她聪明，比她会做衣服。她在家里笑得特别多，到外面就比较腼腆，后来开放之后还说要开一家自己的服装店。只有一点就是她身体不好，很不好。

木瑛一直觉得木欣是最像姆妈的，姆妈对家人泼辣但是在外面总是温温柔柔的，看着是个弱女子后来却抗癌了三十年。虽然姆妈到最后又是老年痴呆又是动手术，但是她从来不说痛，总是有着浅淡的笑容。木欣也一样，或许是因为木青这个混小子在娘胎里抢了妹妹太多营养，木欣从生下来就病恹恹的，还有人说她活不长。

她却活得很好，虽然不怎么能跑能跳，虽然时常生病，但是却从来没有过示弱。

就像是从小学走回家一大段路，还剩下大概一百米左右木青就撑不住脚酸要背，问木欣，她却笑着摇头。

“欣欣都没事，那阿青你就继续走着。”

“大姐我能和欣欣比么！”

“那你从明天开始，跟着欣欣去走路锻炼，别打陀螺了。”

木瑛脸拉下来的时候不多，但是真这样了全家除了木安平这个当爹的，基本没什么人敢反对她说的话。再加上木安平笑呵呵地不是那种迂腐的父亲，用刘水洋的话来说就是木瑛一直威风得和她妈一样。原本木瑛还觉得这个比喻有点过头，但是现在想想刘水洋在当年就这么干脆地把自己当妈看，也是挺神奇的。

摇了摇头走到院子门口，刚跨进胡同走了两步木瑛就看到旁边沈姆妈家里那只大白猫蹿了过去，脚下还按着一只老鼠。她和木欣都没怎么样，倒是木青嚎到了天上去：“沈姆妈，大白又抓到老鼠了！”

“晓得了晓得了，伊是猫，猫么，肯定抓老鼠的。哟，瑛瑛回来啦。”

沈姆妈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手里还在缝着鞋垫，旁边坐着的姆妈让木瑛有些恍惚。她好久好久没有见到自己妈妈了，自从姆妈去世之后，她也成了没妈的孩子。

妹妹活着，姆妈活着，爸爸肯定也还年轻着，会哼着《孟丽君》曲子做他的菜。哪怕后面阿爸九十多快百岁的人了身体还硬朗不用撑拐杖，她还是觉得这样真好。

“今朝回来倒是快。”

赵观观看到一大两小手里的动快了几分，随手这么缝了两下就看到手里这件军绿色军装的领子立了起来，看上去格外精神。木欣和木青两个松开了手绕着赵观观转，等她笑着收完针之后格外乖巧地跟在她后面，木青手里还拿着赵观观坐的小板凳。

“沈姐，那明天再一起？”

“诶呀好的呀，观女你真个厉害，缝鞋垫也快手巧还在糕团店。你看瑛瑛功课好，欣欣和阿青也乖，真个好的。”

“也别这么夸呀，沈姐你家孩子都去北京念大学了，那才是最厉害的。”

“阿俊那孩子也就读书好，观女你家孩子个个都厉害。咪咪，咪咪乖啊，走了，回家。”

等到两边都结束了对话木瑛才敢上前，看着明明四十多偏偏外貌像是三十几的赵观观，突然有点想笑。姆妈是当年逃荒来的，但是她可从来不自怨自艾也不逆来顺受，看着文静温柔，实则泼辣又能干，还有一手好厨艺也绣的了花，被一群阿姨辈的一口一个叫“观女”。不过等到老了之后，喊她观女的也只有自己爸爸了。

用小外孙女的话说，这叫当众一口狗粮。

木瑛跟在赵观观后面进了门，他们家住旁边靠河，走下去就能直接洗衣服特别方便。不过江南水乡，又有哪个镇子没条河、没座桥的。

说到河，木瑛想了想也没说话，对着哪怕比自己年龄还小的母亲有点怂。她当年干过不少蠢事被赵观观骂过，现在回来见着姆妈，后脖子莫名感觉有点紧，耳朵也有点疼：“姆妈，沈姆妈是要你去纺织厂么？”

“嗯，不过糕团店做得好好的，我去纺织厂干什么。对了，等太阳弱一点去瑛瑛你带着阿青去自留地浇点水，先把功课做了。”

“嗷，姆妈我今朝有考试，考了个95。”

“厉害的厉害的，欣欣你呢？”

木欣慢吞吞地瞥了一眼自家同胞哥哥，很是不给面子地开口：“一百。”

“对，欣欣真个厉害的，我们班就她一个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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