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姝色哥
被所有目光聚集到身上时,沈错才刚刚将面具戴上。
纵使戴上面具,他露出的下颌也不甚清晰,唇形更是普通,面具外的容貌也找不到出挑的点。
但容姒是见过沈错真容的,偏偏她两边都不好得罪,只能最后一次试图劝说:“少域主有所不知,这位是我新请来的挂名长老,并不完全属于合欢宗,并不是完全按照合欢宗的标准招收的,怕是不合少域主的意。”
她话说得委婉,但是桑拔也能听出来,这是说这位挂名长老并不是按照合欢宗一贯的相貌标准招入门内的,在某方面定然有过人之处,只是不是相貌方面。
桑拔脸上透露出被下了面子的不悦,他探了探沈错的修为,正好是元婴初期,如果易容,自己元婴中期的修为一眼就能看穿。
说到这里,桑拔开始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但是说出来的话又收回去同样丢人,不由得懊恼,这位“挂名长老”身形如此出挑,怎么就长了一张这么平凡的脸。
只是一言既出,桑拔不愿再收回,这时沈错主动出声:“在下能得少域主青眼,受宠若惊,自然是愿意与少域主凑合几日的。”
“当然,若是少域主嫌弃在下碍眼,在下也可以去别处下榻。”
说是下榻,实际上也没有几个修士夜里会正经睡觉,大多都在打坐修炼,互不干扰。
桑拔的眼神在沈错身上来回扫,容姒都觉得这视线极其恶心,沈错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笑得温和有礼。
一向只喜欢美人的桑拔忽然对沈错有了几分兴趣,虽然相貌不入流,可声音身形都是一等一的,大不了灯一熄直接玩,或者给他捏张好看的脸。
毕竟这么极品的身形和气质实在少见。
容姒也不好再说什么,沈错此番确实为她解了一大难,她歉意又感谢地看了沈错一眼。
“既然迟长老不推辞,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就请少域主上舟。”
桑拔凑在沈错身边,跟随沈错踏上灵船,船号呜咽,鸥鹭穿过翻卷的风浪,咸腥的海风将升起的帆吹得猎猎作响,阵法在船身之上亮起,灵石闪烁,上船的步梯收了上去。
沈错只是往日落之处瞥了一眼,桑拔即打开话匣子道:“魔域所在的极西大陆在日落之地的后方,只有杜宁城、三重城和西饶城能够看到日光,不过也只是在太阳落山的一瞬间而已。”
物以稀为贵,极西大陆无论是修士还是平民,对于日光的追求就像孩子对母亲的向往,桑拔不止会写《美人烹》,追起人来也是个中高手。
但是这情况分人,比如沈错,前世就见过他的做派,如今再经历还是如出一辙的油腻。
“我早先在极东与极西大陆的海中间找到了一处浮岛,岛上从正午时分便能看到日光。”
沈错打断他道:“可我们此去并非极东大陆,而是碧天海上的葬神冢。”
见沈错对极东和日光不感兴趣,桑拔吃了瘪,磨着牙露出些不耐来,长得不怎么样,还不识趣,自己眼睛瞎了才在这同他废话。
忽然海风吹来一阵幽绿色的星光点点,在极西永夜笼罩下的海域中,像是被浪花向上拍打的星辰。
合欢宗内的修士们惊喜道:“是海萤灯!”
灵船掌舵笑道:“灵船出海百次,都难遇一次海萤灯,这次还这么多,大抵是碧天海的福运到了。”
海萤灯飘得近了,沈错才发现这些微末的蜉蝣生物并非是幽绿色,而是黄中带绿的清透色泽,像是一些猫科灵兽的眼睛。
羸弱的暖光打在沈错面具下的脸上,修士目力极佳,在桑拔眼里,沈错肌肤上的绒毛都纤毫毕现,细软长发在风中吹动,露出耳后连接颈部的曲线,在一寸光里白如瓷釉。
桑拔原先那点不耐完全缓解了,他又继续细心解释:“葬神冢可是个好地方,只是限制修为在金丹期至劫渡初期,秘境之中葬的也不止是神,仙、妖、鬼、魔、佛应有尽有,有人得了传承,一念飞升也有可能,到时你便跟着我,我手下的傀儡卫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沈错疏离又礼貌地颔首轻笑:“那迟某就多谢少域主。”
桑拔又被他的嗓音勾了魂,拼命下压嘴角,他不自觉地抬手揽过沈错的肩膀,“哪的话,保护魔域之人,本身就是……我身为少域主的职责。”
沈错笑不出来,但是也同样觉得荒谬,这桑拔真是为了上个床什么瞎话都闭着眼说。
见时机成熟,沈错揉了揉太阳穴,“海上风大,少域主,咱们还是回船舱吧。”
桑拔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应下:“这是自然,你若不舒服,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说完,桑拔就扶着沈错往船舱走去,沈错是长老,虽然只是挂名,但是分到的船舱也比旁的弟子大一些。
不是一般的简陋,对桑拔这种去哪都讲究排场的少爷来说实在是不够看,他径直坐到屋内不算太大的床上,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坐下之后,目光再次落在沈错身上流连,在场的只有他们二人,桑拔的眼神变得更加露骨旖旎:“我听容宗主叫你迟长老,还未曾问过你名姓。”
沈错也并不拘谨,他找了一处蒲团坐下,如实回答:“在下名叫迟绅。”
桑拔“哦”了一声,似乎想拽些诗词墨水夸耀一下这个名字,但是很不幸,没想起来。
没想起来是对的,迟绅这个名字不过是“沈错”换了个韵首平仄再倒过来罢了,能有什么含义。
但是作为情场老手,桑拔的控场能力还算不错,“是个好名字,那我便唤你阿迟,你意下如何?”
沈错点点头:“自然是听凭少域主做主。”
桑拔心有飘飘然,见惯了那些贴上来的炉鼎媚娃,搞搞迟绅这类清清冷冷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阿迟可有表字?”
沈错缓慢地回想起齐苍鸿给的假身份信息:“迟某自幼父母双亡,在东边大陆惹了大人物,这才逃来的魔域,并无亲族长辈,所以也没有表字。”
桑拔在沈错垂下眼睫展露出些许哀伤之时,轻轻地牵起他的指尖,温声道:“没关系,来了极西大,便不会在吃苦了。”
“我乃魔域少域主,按理来说不算长辈也算是位高权重,择日不如撞日,给你取个表字如何。”
沈错强忍着恶心婉言谢绝,手上好像有万蛊宗的人蛊在爬,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少域主的好意迟某心领了,只是迟某出身低微,恐担不起少域主赐字,更何况迟绅二字很好,若是旁人唤别的,迟某反而不习惯。”
话没说完一半时桑拔就已经捻起沈错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细嗅起来。
沈错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碧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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