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只听得见外面颜书踟蹰不决的脚步声，在门外来回徘徊，响个不停。
“原来是大哥。”
孟玄翎眼中的戾气慢慢散去。他移开目光，转身将那幅折叠起来的画纸放在书桌上，这才又回过身来，语气冷淡，“来小弟这里，有何贵干？”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那画是你画的？画中的美人是谁？无数问题噎在孟白羽的喉咙口，他却连半个字都问不出来。
刚才孟玄翎骇人的杀气还令他心有余悸，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最好将这件事就此揭过。弟弟的态度无礼，可自己不请而入在先，更是无礼。
但意识到“自己居然怕了他”这件事，也令孟白羽感到憋屈和恼怒。心中有火偏生发不得，他虎着脸一甩手，粗声道：“父亲叫你过去。快走吧！”
说罢便拂袖而去。
孟玄翎也不多言，只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前往孟煦书斋的路上，与来时一样，偶尔会遇上走动的年轻婢女。若是只见了世子一个人，定是笑意盈盈的，有的胆大的还敢抛个媚眼；但她们似乎又都有些畏惧二公子，因此便只是规规矩矩地打个招呼，便低头从两人身侧快步走过了。
孟白羽便觉得乏味起来。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余光瞥见沉默地走在自己后面的二弟，心中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孟家当家主母早丧，孟煦纳了不少姬妾，也生了不少孩子。怀国公打理后院的方式简单粗暴，立下条条规矩，姬妾们若是触犯，轻则发卖，重则杖毙，子女交给旁人抚养。曾经也有人以为自己一时得宠，不将禁条放在眼里，下场便是前夜还在软语温存的男人，次日便能将她衣不蔽体地拖到外面，冷眼看着她被活活打死。有了这么一两个血淋淋的例子，其余人便都老实安分下来，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这些规矩当中的头一条，便是尊卑有分，嫡庶有别。若有违反，母亲杖毙，子女逐出家门。因此打小孟白羽和这些庶弟庶妹们都相处得很愉快，因为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没有谁敢找他的不自在。
唯独和孟玄翎不亲厚。
最初的因由孟白羽已有些记不得了。好像是孟玄翎年幼时，自己每次过来找他玩，被父亲见了都要将他们分开；但后来又添了几个弟弟妹妹时，他再去看，父亲却从不阻止。久而久之，他便也不再将孟玄翎挂在心上。
孟白羽渐渐也有些看不上这个沉默寡言的二弟。孤僻，阴沉，独来独往；家中请了西席，成绩也只在中上，远比不得自己。弟妹们面对自己时毕恭毕敬，对于这个二哥的态度却随意了很多，甚至有些人只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节，他却连摆出嫡兄的架势教训对方都做不到。
然而孟煦会着意将他们兄弟分开的原因，庶出弟妹们会有恃无恐的原因，以及孟玄翎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孟白羽却从未细想过。
他一直是不把孟玄翎放在眼里、不屑于关注对方的近况的，但哪怕他再迟钝，也隐隐有所感觉，这次回来的二弟，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兄弟俩进了孟煦的书斋。怀国公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两人之间闹了不愉快。
若往常他大抵要教训孟玄翎长幼有序——这是他们父子之间常谈的话题。但今日却破天荒地没有老生常谈，只是扫了两个儿子一眼，便道：“坐下吧。”
孟白羽与孟玄翎分别落座。孟煦看向次子，开口道：“今日朝会，大长公主要百官自家中举贤。大郎有世子头衔，不在候选范围之内，这机会便给你了。”
听到“大长公主”四字时，孟玄翎的眉毛微微跳了一跳；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沉静的神情，脸上看不出半分即将出人头地的兴奋。待孟煦说罢，也只是欠身低头，语气淡然：“儿子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你知道就好。”
孟煦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父亲。”
孟白羽在一旁插嘴，“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公主要下这样的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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