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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萧如拭在石床上打坐静心，阖眼凝神聚气，感受着体内涌动的灵流，她仿佛置身混沌之中，一片漆黑无光，这是她心魇的世界，她想知道，在身体里祟的鬼魂，是何方人物。

“我是谁，重要么。”

她立刻捕捉到着陌生的声音，遂闻声四处张望，看到的只有一缕飘忽的身影，不远不近地定在前方。萧如拭知道，在心魇的世界里，她是伤不到自己的，所以才壮着胆子举步靠近。

距离慢慢缩短，漂浮在半空中的虚影是一团浓厚的黑气，蕴含着深沉戾气，萧如拭伸手去触碰，不料那虚影弓身一震，她猝不及防，只感觉掌心一阵灼烧感，娇嫩的掌心血肉模糊，烂肉乍现。萧如拭略惊地握住伤手，恨恨地抬眸剜着那虚影，那影得意洋洋地飘近，“你看，你连这都抵挡不了，又如何与我争夺身体？”

萧如拭手中鲜血已然干涸，她微微喘气，嗤笑道:“想夺舍？我想你也没有这个本事吧。”

她指尖一合，腾空绘出一道符篆朝影子击去，血红的镇邪符狠狠罩在影子身上，团团黑气翻腾起来，似在撕裂融合，那影子狰狞起来，开始抽搐挣扎。

“我赶尸散魂行善半生，压制你根本不在话下。”

萧如拭笑眯眯地看着痛苦煎熬的影子，“只恨我还没办法将你逼出，不然？我定将你曝晒日下，让你魂飞魄散，入不了轮回。”

影子忽然对着萧如拭笑了一下，“别着急啊，萧姑娘，我....啊...我是来与你合的。”

萧如拭垂下手来，碧落倏忽从她袖中滑入她手中，“你几缕残魂，借我灵力重生，你还好意思和我合？你倒是好大的脸面。”

“你也看到了，有我相助，你便可大杀四方，叱咤仙门呐。”

那影子扯着嘶哑的声音说道。

听到此言，萧如拭乍现怒色，合指再多封印了一层符篆，那影子如被火炙烤，痛的咿咿呀呀的，萧如拭手中碧落又复碧色剑光，直指影子，怒道:“是啊，杀了秦缈，杀了金氏修士，你还真是能耐，而我？却为你背负罪名！”

“罪名？难道你就丝毫没起杀心么？”

它的话尖利而敏锐，分毫不差地直刺她的心，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真的半分杀心邪念都没有过么？譬如他们对自己身世指手画脚的时候，譬如见到数百师弟妹惨死之时，再譬如他们对自己和魏无羡恶言相对，乱泼脏水时，真的没有半分杀心么？

她很难受。

影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它的语调极具诱惑力，一下又一下地正中她内心真正所想，仿佛是至理箴言一般，“你不够强大，你就要被当成礼物送给别人，你不够强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弟妹们惨死，你不够强大，你护不了你的心上人，让他在仙门无立足之地，你不够强大，你什么都做不了！谁都保护不了！锄奸扶弱，行侠仗义，你痴心妄想！”

影子的话一针见血，萧如拭不敢相信，怔怔而立，握剑的手不由剧烈颤抖。影子的语气显而易见地冰冷了，“萧姑娘呐，让我帮你，帮你报仇，帮你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你想锄奸扶弱，行侠仗义，我都帮你。”

萧如拭的心绪终于紊乱了起来，强撑的仅剩理智也禁不住它切中要害的撩拨，她有刹那的心动，开口道:“帮我？你夺舍之时，便是我毙命之日？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么！你帮我复仇，只是为了活，不为别的？”

“那自然是需要代价的。”

影子熬过了剧烈的灼烧，喘着重重的气，沉沉道，“我帮你，不过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帮你也是帮我。”

“敌人？”

萧如拭不解。

“我在乱葬岗活了数十年，我的魂魄被火烧成碎片，仅存几缕灵识，我要复仇，就需要寄体，你就很好。”

影子渐渐露出狰狞的面目，“我可以帮你，帮你报仇，你放心！我只有几缕灵识，意念不够强大，而且你修习赶尸术，一般鬼魂是伤不了你的，我也是没办法夺舍的，就算夺舍我也是灵识不全的痴傻之人，我不需要这样，真的，你相信我。”

“你要我杀谁？”

萧如拭仍不卸下心防。

“我要杀，所谓正义却内心溃烂，道貌岸然，自诩仙门正派的禽兽。”

影子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我为何要杀秦缈，为何要杀那修士？他们不过都是自以为出身世家，却不怀善心，自持身世却到处坏之人，不该杀么？不该杀么？”

萧如拭眉心一跳，登时感同身受，从始至终，讨伐澶渊萧氏的，讨伐魏无羡的，都是自诩仙门正派的人物，他们不辨是非，见风使舵，人云亦云地依附权势地位，他们恃强凌弱，打压一切冒头的家族，容不下任何异类。她萧如拭有何过错，魏无羡又有何过失，他们竟这般赶尽杀绝，不留生路。

“你说的好听。”

萧如拭将碧落收回剑鞘中，挥袖解开符篆封印，“谁知你不会借我之手，滥杀无辜？”

那影子稳然落地，瞬间飘至她身前，“萧姑娘，我们合，我保证，一定乖乖在你体内不乱来，你有危险之时，我再现身？”

“你为何这般憎恶仙门？”

萧如拭仍不解。

“错信正义，得此下场，如此污秽不堪的仙门还有何正义纯善可言？”

影子恶狠狠道，“是那些所谓正派人士屠我满族，是他们害我不入轮回，都是他们！”

“也是。”

萧如拭摇摇头，“射日之征，他们皆称魏婴是英雄，是大功臣，如今呢，称他是邪魔外道的，也是他们。”

她整理了心绪，朝影子道:“我可以容你，但我绝不纵你乱杀，你若不想魂飞魄散，便得听命于我。”

萧如拭郑重告诫道，“我要报仇，我要守护我爱的人，但我也要坚守我为修士的底线，若你僭越雷池半步，就算是与你同归于尽，我也绝不放过你。”

“好，我都听你。”

影子朝她深深一鞠，“合，愉快。”